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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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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兩行人一同啟程。

容夫人當然沒有真讓容侯去借兵, 且不說合不合禮規,任家對寧安侯府不過如螆蜉,隨便做點什麽便能讓其不得翻身。

她不過要去為玖兒出出氣罷了。

帶了三十護衛並數十仆從,但容夫人所乘馬車上並沒有本該陪著她的乖女兒幼寧。

因為小姑娘被三言兩語拐去了太子車駕。

容夫人神色古怪, 又有些想笑,她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那般揣度太子,可是……她怎麽看怎麽都隱隱覺得,那位對自己有幾分抵觸, 而且還是因為自家女兒?

這也太奇怪了。

久思不得其解, 容夫人不再為難自己, 偏頭看向玖兒及其女素娘。

玖兒似乎被折磨得完全失了正常思緒, 容夫人要親自去為她撐腰,她不喜反驚,滿臉驚慌失措, 若非素娘一直從旁低聲安慰,恐怕早已跪著求容夫人不要去。

說來她尋往日舊主只想求個活路,似乎從沒生出過報仇的想法。

容夫人想與玖兒說兩句,瞥了眼她這立不起來的模樣也沒了心情, 轉而對素娘道:“晚些你陪著你母親,什麽都不必說不必管,萬事有我做主。”

“多謝容夫人大恩。”素娘低聲細氣,她太瘦弱了, 連輕薄夏衫都難以撐起, 偏又無比懂事孝順, 看得容夫人動容不已,一路柔聲安撫了好些話。

容夫人心中實在對玖兒有氣。

她平江王府出來的人,從沒這樣怯懦的,母女被百般折磨,快沒命了才知道求援,之前的忍耐又是為何?

若有人這樣虧待幼寧,即便侯府衰落了,容夫人也定會和那人拼命。

容夫人特意叮囑了車夫,浩蕩隊伍總算於酉時趕到合城。

合城東望上京,西臨大江,來往便利,是富庶之地。任澗在這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頗有名聲,隨口一問就得知了住處。

燕歸攜幼寧下車,容夫人沒落一字就風一般趕去,半刻也等不了。

幼寧呆在原地,好半天不確定小小聲道:“娘……是不是忘記幼幼了?”

燕歸拍了拍,“容夫人先行,我們慢些去。”

“嗯。”幼寧乖乖牽著他,緩緩走在合城小街。

盛夏日長,此時的合城還籠在餘暉中,容夫人將那幾十護衛帶走,兩人身後只跟了幾個喬裝的帶刀侍衛。

“十三哥哥會武功嗎?”幼寧忽然道。

“……嗯?”燕歸投去眼神,“略懂一些。”

小姑娘停下,眼神十分覆雜,似乎既有期待又很緊張,她道:“會不會突然有穿黑衣的刺客出現,十三哥哥親自提劍去抵擋,但是因為帶的人太少了,所以就被打敗啦,然後有人要偷襲,幼幼就會撲上去幫十三……”

人還沒劍高,就先想著幫人擋劍了。

燕歸面無表情,知道她定是又聽了什麽奇怪的話本,默了會兒,大掌還是毫不留情地將這張滔滔不絕的小嘴堵上,

周朝還算太平,不大可能有亂|黨行刺儲君,就是他那幾個不服氣的兄弟也不會這麽快就露出馬腳。

幼寧眨眨眼,長長睫毛碰到燕歸指尖,抖了抖,就像偷樂的小松鼠般笑起來。

她很少調皮,燕歸想了想,居然才反應過來小姑娘是故意的。

一時不察,眼中流出笑意,他低聲道:“頑皮。”

幼寧對他吐舌,做了個滑稽的鬼臉,歪頭道:“十三哥哥都不笑,娘常說要多笑才不會變老,十三哥哥當心變成小老頭。”

才這麽點大的女娃娃,就開始擔心變老的問題了,讓聽到此話的人都忍俊不禁。

燕歸唇角微微翹起,冷硬的線條柔化,臉部輪廓竟也顯得可親起來,帶出一分溫和。

他在那小腦袋上彈了一記,隨口道:“老了就不喜歡了?”

幼寧煞有其事點頭,“娘說人老了就會很醜,十三哥哥如果變醜了,幼幼就要認不出來啦。”

“……”

她說得如此實誠,叫人幾乎無法反駁,就連杏兒也不知道,原來自家主子小小年紀就是個外貌黨。

而且還在這嫌棄太子殿下日後可能變醜的樣貌……

燕歸動作微微遲緩了下,似乎真的開始考慮這話。

變醜……她就不認了?

太子殿下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兩人在街上磨蹭了小刻鐘,終於來了任家門前。

容夫人先行一步,整個任家前後門就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孔武有力的護衛面無表情立在那兒,將好事打量的百姓都嚇退不少,心中莫不嘀咕:不知任家犯了什麽事,竟惹來這麽大陣仗。

任家為三進院落,門楣裝飾在尋常人家中已算氣派,甚至還在院內挖渠引了個小池,容夫人剛到時這一家人才用了晚飯在池邊納涼。

除玖兒外,任澗前後納了三房妾,其中以表妹手段最為高明,先後誕下一子一女,極得老夫人歡心。

院落還守了五六個仆從,容夫人煞氣騰騰,一來便將其通通壓在了廊下,池邊享天倫之樂的幾人也不例外。

任澗起初震怒不已,待看見玖兒及素娘時忽然意識到什麽,身子骨頓時軟了下來,冷汗涔涔,“容、容夫人……”

老夫人和表妹驚惶跪地,一言不敢發。

容夫人並不開口,命人端來桌椅,奉上熱茶,偶爾啜一口,目光漫不經心又帶著冷意。

直到瞥見幼寧身影,容夫人方緩了臉色,“幼幼,合城好玩嗎?”

幼寧搖搖頭,“沒有京城好玩兒。”

容夫人笑,為她理了理微亂的鬢發,“和京城當然不能比,不用擔心,明日娘就帶你回去。”

她越是不經心,任澗就越發恐慌,以容侯的地位,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也沒人會給他撐腰。

玖兒到底什麽時候出去的?任澗恍然回想,才發覺自己居然差不多有半月沒見過這妻子了。

“玖兒……”他扯出笑顏,“你、你怎麽突然就自己去了京城,想夫人的話,為夫和你一起去看不是更好?你看這麽大陣仗,多勞煩容夫人啊……”

玖兒回了他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任澗頓時裝不下去了。

聽了這熟悉的言辭,容夫人意識到最初從玖兒口中說出不想自己經常看望她的話就不是真意,任澗怕是從一開始就打著讓玖兒漸漸主動疏遠容府的意思。

幼寧看著與平時大為不同的娘親,望了望跪在地上的眾人,似乎明白了什麽,小臉慢慢繃了起來。

一粉衣姑娘從院外匆匆跑來,她只知有人突然帶人來欺負爹娘,人還沒趕到先尖聲喊道:“你們是誰?居然敢在我們任家撒野。”

她娘眼角拼命抽動地使眼色,這姑娘卻沒瞧見,氣勢洶洶道:“知不知道我爹爹是誰?京城的侯爺可是爹爹的義父!”

她也就十歲多的模樣,看得出性情極為驕縱,帶著一股沒腦子的勁兒,許是任家時不時便會以與寧安侯府沾親帶故來論事,便讓她也記住了,權勢很大的侯爺是他們家靠山。

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滴落,任澗這下都不知該如何說了。

容夫人嗤笑,“我怎不知侯爺何時認下了個不豬不狗的東西?”

看來他們任家平時當真沒少借容府的勢啊。

粉衣姑娘抿唇,似乎意識到眼前氣派十足的夫人地位不凡,她道:“你憑甚麽讓我爹爹娘親跪著?”

“爹娘?”容夫人神色不明重覆道,一指身後玖兒,“那這位是誰?”

見到玖兒,姑娘眼中閃過嫌棄,“是不討爹爹喜歡的老女人,若不是看在她還會伺候的份上,娘早就把她趕出府了。”

跪在地上的女子幾乎要被女兒嚇得昏厥過去,顯然沒想到女兒這般“誠實”,當著明顯是貴人的面還能這麽說。

玖兒眼中閃過痛意和不可置信,嘴唇嚅動兩下,就發出了聲微不可聞的哭嘆。

“呵”容夫人冷笑,“任家可真會教女兒,一個庶女不尊明媒正娶的正室,反倒喚個妾作母親。”

她轉向這任家的小女兒,“你爹娘不會教,我今日就來好好教一教。”

任秋仍滿臉疑惑,帶絲緊張,隨後聽得面前人道:“這位才是你母親,跪下,給她奉茶。”

任秋登時厭惡道:“我母親才不是這醜八怪!”

她別過頭表示抵觸,容夫人神色淡淡,馬上便有一個婆子上前將她制住,“不願跪就把腿打折了跪,什麽時候能恭恭敬敬喚聲母親,奉上茶才放開。”

那婆子果然毫不留情一棍打下,當即打折一腿,任秋尖聲哭喊,涕泗橫流地掙紮。

表妹頓時驚懼不已,跪著上前求饒,“夫、夫人……秋兒還小,她不懂事,我、妾教教她就好了,夫人,還請手下留情啊夫人……”

容夫人移開視線,連個目光都未曾施舍於她,“任副史有什麽話說?”

“夫人教訓得極是,下官毫無異議。”

容夫人起身,環視一圈四周,輕飄飄開口,“當初你從容府娶走玖兒,曾答應過侯爺和我,此生必待其如寶,絕無二心,若有違逆,絕子嗣、斷五腸。”

任澗艱難地點了點頭,“我……”

“封上。”容夫人語氣淡漠,立刻便有護衛用封條將任澗的嘴貼上,“開始我並不滿意你,家世低微不說,能力也不出眾,玖兒跟著你,日後註定享不了什麽福。玖兒卻極是自謙,自認與你地位相配,低嫁與你,甘願為你侍養老母,並用自己的嫁妝貼補家用。”

“哪知識面不識心,仗著容家的勢,霸者玖兒的嫁妝,貪著玖兒的好,還不懂報恩。是玖兒養著你們,讓你們有了如今的地位和日子,你們任家本該對她三跪九叩,每日細心伺候身前,都還不足以報答她萬一。”

任澗滿面通紅,不是羞的,是氣的,他覺得容夫人這話完全就將自己說成了青樓裏的小倌人物。

容夫人輕蔑道:“早知如此我還不如讓玖兒養條狗,高興了還可讓它搖搖尾巴,看顧家門。不比如今,養了幾只不豬不狗的玩意,被好意待了幾日,就忘了自己是甚麽身份。”

幼寧在旁邊早已看呆,她從不知自家娘親還有這麽兇的一面。幼寧聽得不是很懂,只知道娘親是在奚落旁人,她悄聲問燕歸,“娘是因為這個人對姨姨不好生氣嗎?是不是除了姨姨他還娶了好幾個人呀?”

燕歸點頭,立刻讓幼寧再度想起林棠那日的話,太子以後是註定要有側妃和各種妾室的。

小姑娘想著原來每個人只要娶了其他女子就會對原來的夫人不好,還會被罵、被打,怪不得爹爹不敢娶別人。

她十分同情地看向燕歸,仿佛瞧見了他註定的未來,故作小大人般示意他彎腰,拍了拍頭,“十三哥哥別怕,幼幼不會嫁給你的,這樣娘就不會兇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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